趙氏走進屋內，話也不多說，直接往地上重重地一跪。“嘭”，膝蓋撞擊地板的聲音讓喬老夫人心頭一震。擡眼望去，只見趙氏雙手撐地，頭直接貼到了地板上。喬老夫人心下頓感奇怪，趙氏這麽大陣仗，這是要作何？

趙氏一直把頭伏在地上，也不擡起，嗚咽著說道：“老夫人，兒媳見識淺薄，沒把芹兒教好，更不沒把二爺照顧好。兒媳如今知錯了，還請老夫人原諒。”

趙氏把錯全部往自己身上攬，言語戚戚，讓喬老夫人心下也十分動容。她這個侄女，在娘家做姑娘時，就嬌生慣養，成親之後，又得婆婆喜歡，何曾有這般低聲下氣過。再說，她雖然是喬芷芹的親生母親，但喬芷芹大多時候是養在喬老夫人膝下的，喬芷芹如今名聲盡毀，喬老夫人也是要負很大的責任的。

原本喬老夫人對趙氏還頗有微詞，覺得要不是她沒把女兒教好，也不會造成今天這種局面。但是現在趙氏先一步認錯低頭，畢竟是自己的親侄女，喬老夫人也再不忍心責怪她。

喬老夫人擺了擺手，嘆了口氣，說道：“你先起來吧。”

然而趙氏卻一直跪著，絲毫沒有起身的打算，只是把頭擡了起來，含淚說道：“兒媳無能，有一事還得請老夫人定奪。”

喬老夫人挑眉說道：“還有什麽事，還要我這個老婆子定奪？”

趙氏向簾外的趙嬤嬤說道：“趙嬤嬤，把人帶進來吧。”

不多時，喬老夫人就見趙嬤嬤領著一個素衣羅裳的女子走了進來。

如嫣出身青樓，初次接觸這京城的高門大戶，一時間有些無措。看那坐於高位上的老太太，精神矍鑠，雙眼透著一股犀利的神色，那就是二爺的母親，撫寧侯府的老夫人？如嫣的腿有些發軟，這侯府的老夫人果然不必尋常人，渾身上下隱隱有淩厲的氣勢。

趙氏一見如嫣那膽怯樣，心中一陣鄙夷：煙花之地的下賤胚子，果然上不得臺面。

趙氏使了個眼色給趙嬤嬤，趙嬤嬤會意，低聲在如嫣耳邊說道：“那是侯府的老夫人，還不向老夫人行禮。”

如嫣方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，扣頭道：“如嫣給老夫人請安。”

任如嫣平日裏在萬花樓裏伶牙俐齒，但真在達官顯貴面前，還是心生畏懼。

而喬老夫人自看到如嫣的那一刻起，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，臉色就頓時一黑。有句話說得好：妻不如妾，妾不如偷。正室最恨的就是小妾，更不要說是青樓來的外室。

喬老夫人臉色越難看，趙氏的心裏就越暢快，暗中瞪了如嫣一眼：看老夫人不打死你這個下賤胚子！

如嫣雖然是一身素衣，但骨子裏的嬌媚勁兒卻是怎麽也改變不了的。

“老夫人，兒媳無能，不如這位如嫣姑娘體貼動人，二爺想把納了她，兒媳身為二爺的正妻，理應為二爺操持，只是如嫣姑娘的身份差了點，兒媳不敢自作主張，所以只能請老夫人拿個主意。”何止是身份差了點，風塵女子歷來為人不齒。喬青山雖然只是一個五品官員，但是他出身世襲的二等侯府，若是真納了一個青樓女子為妾，若是傳了出去，撫寧侯府的臉面也丟盡了。

“啪”，喬老夫人直接把手中的茶杯摔了過去，如嫣驚慌地跪著，也不敢閃躲，茶杯直接砸在她的背上，還好她一直低著頭，不然把茶杯就砸在她的臉上了。背上不僅是一片水漬，還有鮮血滲出，可見喬老夫人是動了極大的怒氣，使了多大的勁兒。

“混賬東西！”喬老夫人厲聲吼道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，果真是流年不利，事事都不順心。喬老夫人心裏也隱隱泛著嘀咕，或許真的不該把那丫頭接回來，自從她回來後，府裏就沒有一刻安寧。

若是趙氏知道喬老夫人此刻的心裏的真是想法，估計晚上睡著都會笑醒，本來只是想收拾如嫣這個小狐貍精，現在還能順道搭上一個喬凝，簡直是完美得不能再完美了。

“老夫人，您消消氣，如嫣姑娘身子弱，若是傷著了，可就不好了。”

趙氏在心裏偷笑：一個青樓女子身子好不好，關撫寧侯府的老夫人什麽事，明裏暗裏還不就是喬二爺要心疼唄，沒準為了這位如嫣姑娘還會跟老夫人鬧騰起來。

如嫣臉色一白，若是自己不想想辦法，只怕今日就會死在這裏。

“老夫人，如嫣出生雖然卑微，但是也是賣藝不賣身的清倌人，幸得二爺垂憐，如嫣才能脫離苦海，求老夫人給如嫣一個機會，如嫣只想好好報答二爺的大恩大德。”

趙氏咬牙切齒，報恩？報恩就要以身相許！

喬老夫人冷冷地看了如嫣一眼，說道：“好啊，既然是報恩，那你就趕緊離開二爺，從此以後都不要出現在他面前，這就是對他最大的幫助了。”

如嫣臉色一僵，這喬老夫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燈。

“老夫人，如嫣自知不配留在二爺身邊，如嫣這就離開。”

趙氏心中警鈴大作，她就這麽好打發？她還有什麽後招，難道······

如嫣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，然後起身，看似很有骨氣的往外走。倒是給人感覺她是一個自尊自愛又堅韌不拔的剛烈女子。

還沒走到門口，如嫣突然一陣惡心，捂著嘴巴幹嘔起來。

趙氏臉色頓時十分難看，喬青山你果然對得起我，連孽種都搞出來了。如嫣，你個賤人，一路上鮮少露面，原來是瞞著肚子。

趙氏都看出來了，喬老夫人又怎麽會不明白。若是從前，就算是真懷了喬家的種，喬老夫人也會選擇大人小孩都不要，但是喬老夫人年紀大了，自然希望多子多孫，再加上最近發生太多的事情了，也確實不宜多添殺戮。

喬老夫人對玉蘭吩咐道：“請大夫來。”不管留或不留，都要先確定如嫣是否是真的懷了喬青山的孩子。

趙氏在一旁死命地絞著帕子。趙嬤嬤暗中拉著她，不讓她做出過激的行為。

大夫很快來了，一診脈，果然是已經懷了三個月的身孕了。月份還小，加上如嫣衣服穿得寬松，所以才沒讓人看出來肚子裏已經有孩子了。

趙氏恨得牙癢癢，已經三個月了，胎都坐穩了，如嫣真是會算計。

喬老夫人沈思片刻，垂眸說道：“大夫開些保胎藥吧。”

如嫣這才松了一口氣，喬老夫人選擇保胎，那自己也算過了一關了。當時趙氏提出要帶她進京的時候，她就想到事情沒那麽簡單，還好有這個孩子。

孩子，你真是娘的救星。娘以後就指望你了，你可一定要爭氣啊，一定要是個男孩兒。

“玉蘭，一會兒帶大夫到賬房治銀子，大夫辛苦跑一趟，記得多支些。”喬老夫人對玉蘭說道。玉蘭自然明白喬老夫人的意思，多給些錢，是封口費，一會兒少不得要敲打那大夫一番了。

那大夫也是個乖覺的，京城中這樣的事情也不少，橫豎自己只是個大夫，與自己無關，只謝過喬老夫人，開了藥方就走了。

“既然有了身孕，就安心在這裏好好養胎吧。”喬老夫人淡淡地扔下一句話。

又轉身對趙氏說道：“你跟我來。”說完便揚長而去。

“你在怨我是嗎？”喬老夫人看著下方面目表情十分猙獰的趙氏，淡淡地說道。

趙氏斂了斂神色，含淚說道：“兒媳不敢。是兒媳留不住二爺的心。”

“好了，苦事解決不了問題的。”喬老夫人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，看見人流淚就心煩。

“你是我的親侄女，我怎麽會不站在你這邊呢。不過是個庶子罷了。”

喬老夫人是在安慰趙氏，但是在趙氏聽來卻變了味兒，庶子，怎麽不說是個庶女？老夫人就盼望是個兒子。

“二爺現在只有爍兒一個兒子，子嗣是有些單薄，你是正妻，二爺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，都是要喚你一聲母親的。”

趙氏咬牙，誰稀罕小妾生的孩子喚她母親。她又不是沒有自己的孩子。

說了這麽多，卻不見趙氏有任何回應，喬老夫人就知道她根本就沒把自己的話聽進去。看來她這些年是過的太安逸了，細數京城，哪一家不是這樣，妻妾之間的，明爭暗鬥從來都沒有停止過。

“那是二爺的孩子，肯定要留下來，其他的就另當別論了。”喬老夫人淡淡地說道。仿佛是在說一件很尋常的事情一樣。

趙氏眼前一亮，略帶著興奮的說道：“老夫人您的意思是······”

喬老夫人眼睛一橫：“留子去母。”孫子是和她有血緣關系的人，但是孫子的母親可不是。喬老夫人想要兒孫滿堂，卻不能容忍一個出身青樓的兒媳，哪怕是小妾也不行。再說，她的孫子也不需要一個出身風塵的母親。

喬青山的後院現在還有幾個庶女呢，再來一個也無所謂了，更何況是男是女還不一定呢，甚至孩子能不能生下來都說不準。

這麽一說，趙氏心裏也就暢快了許多。

“還是老夫人您有辦法，兒媳這就去安排。”既然是不想讓如嫣暴露在眾人面前，那那個孩子就要記在其他妾室的頭上，那是地提前安排好，免得將來留下禍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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